織田作之助依舊在二樓休息, 三只貓貓為了避開裏間的伯爵，紛紛和假病人湊堆做窩，阿哈從伯爵來了之後就安靜地當壁花, 白虎大人一出現立刻很有經驗地夾著尾巴躲進嚶哥的房間，似乎打死都不打算出來。

原來一直很熱鬧的喬羽房間裏, 又呈現出了另一種“熱鬧”出來。

洗漱過後的伯爵換了一身棉質睡衣，那種精致到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神秘感消散了不少。喬羽剛剛洗澡出來就看的就是這樣一幅慵懶的美人圖, 洗去一身疲憊的伯爵半躺在躺椅，眼瞼半闔，長睫蓋住了他大半的神色，讓人看不清美人所思，那種脆弱的美感代替了剛才面對小動物的威懾。

白虎大人環繞著躺在躺椅周邊, 猛獸守護著美人，兇猛之上又多了幾分溫柔。它正盯著躺椅靠背上站著的嚶哥，現在嚶哥的體型比偽裝鸚鵡的時候要大上幾圈，周身一層薄薄的金色火焰, 充滿了悲憫和威嚴, 和百獸之王對峙全不落下風。

兩只神獸之間氣氛緊繃, 箭拔弩張, 似乎下一秒就會打起來。

而夾在中間的D伯爵也沒有安撫它們的意思, 自顧自躺著休息，完全不擔心兩者爭鬥會危及自己。

喬羽擦著頭發見怪不怪，同樣不擔心D伯爵的安危, 他只是提醒道：“嚶哥你可不要把我的躺椅燒了, 很貴的！”

鳳凰的火焰頓時萎縮了不少。

喬羽又對著張嘴的白虎說：“白虎大人, 您也不要叫, 我這裏沒有隔音法術, 鄰居會報警的！”他不想繼養鵝嫌疑之後又背上偷老虎的鍋。

白虎馬上閉嘴躺好了。

D伯爵的店裏分割出了一塊一塊的區域、一個一個的房間不是沒有道理的，無論是神獸還是猛獸，都是一種地盤意識特別強的存在，如果不是伯爵和寵物店的存在，絕對沒有和平共處的道理，只有地域能將它們劃分開來，相遇必有一番龍爭虎鬥。

嚶哥作為鳳凰就看不順金龍、看不慣紅龍，現在對白虎也沒什麽好感。

所以喬羽走的時候，帶走的只有嚶哥以及嚶哥底下一系鳥類，還有一只傻不楞登的阿哈——他很有自知之明的。

沒有伯爵的本事，就不要考慮神獸環繞的可能。

喬羽走得幹脆利落，倒是苦了安撫神獸們的D伯爵。

在伯爵大人看來，喬羽能一直保持這種勤儉節約的作風，還有一句就把神獸叫停的本事，根本不用擔心什麽調和不了的矛盾。

最大的矛盾就是它們今天怎麽爭奪這個人類的註意。

“真是累死我了。”D伯爵受不了的長嘆一口氣，“為了不讓潤麗他們發覺，我先是去了一趟加國，轉到俄國，繞了大半個地球才敢來日本。”

喬羽一針見血戳破他：“你要是沒把白虎大人帶過來，就可以坐飛機了。”

“那不行。”伯爵捂著半邊臉，牙疼一樣說道：“白虎大人不在，就瞞不過九尾狐他們了。”九尾狐天生擅長占蔔，這類動物在寵物店裏也不少。

白虎作為神獸，驅邪避兇，見之則祥瑞，不是可以隨意占蔔的對象，同樣的存在還有嚶哥，不然喬羽早就被懂占蔔的動物們包圍了。

喬羽適時上前給D伯爵按-摩肩膀，力道適中、手法極好，把伯爵按得哼哼唧唧，剩下的那點神秘的距離感頓時完全消失。

說起來，英俊溫柔的寵物店店主也是從伯爵身上學會“距離感”這件事，自帶墻壁隔絕了不少狂蜂浪蝶。

“那你見過我店裏的小家夥了，感覺怎麽樣？”

喬羽一直不說，不代表他對店裏幾個異常的小動物沒有猜測。

“事實上，它們是被人類排斥出來的那一部分。”D伯爵的聲音不緊不慢，卻語出驚人，“對對對，這裏，再大力一點……舒服。”

“剛剛說到哪裏來著？對，人類之中有非常特別的存在，所謂異能力者，也就是這一撮特別的人，不過大多數所謂的異能力者，都沒搞清楚什麽是異能力。當然那個小可愛是個例外。”伯爵舒服得哼哼唧唧，說話都斷斷續續。

“因為橘貓它本來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人類，只是在當人類和呆在你身邊之間，它選擇了你。”

喬羽：“小中也？”

“小橘貓叫做中也嗎？真是好聽的名字！”伯爵對神奇動物通常都是無條件地閉眼無腦吹。“長得真好看，皮毛順滑，動作靈活，它體內的另一位大人情況不太好……”

“荒霸吐？”

“原來是荒霸吐大人啊，那就不難理解了。”生存時間是好幾十個喬羽的伯爵，恐怕是這個星球上最了解神話故事的存在，畢竟那些對普通人遙不可及的幻想動物，是真真正正存在於他的周圍。“那位神明大人一度被汙染過，現在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。”

喬羽又問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
D伯爵：“荒霸吐本來是原始信仰中的神明，以前一直沈睡在土地之中，後來人類戰爭汙染了它，我還以為它已經消失了，倒沒想過會在這裏見到荒霸吐大人。”

想到這裏，伯爵突然笑了一聲，“它好像把你當成它的新信徒了。”

“什麽鬼？”

伯爵懶懶解釋道：“大概是因為它現在依靠著小中也這個容器降臨，又以你為中介點維持理智的原因吧。”

喬羽沒想到這個故事裏面，自己還有一個角色。

“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啊，畢竟溝通天地、神明，也是我們一族的責任之一。”D伯爵慨然長嘆，“像你的母親也有類似的力量，只是血脈半覺醒的她居然被誤認為是異能力者，和你異能力者的父親投奔戰場，落了個光榮犧牲的下場。人類真的是太淺薄了，把所有未知的力量都簡單粗暴地理解為異能力。”

完全沒想過還會牽扯到父母那一輩的喬羽驚呆了，“怎麽還有我爸媽的事？”

伯爵奇怪地反問：“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收養你？”

“這不是一個借口嗎？”

“我像是會大發慈悲、多管閑事收養人類小孩的人嗎？”

喬羽沈默了。

如果是動物幼崽的話，伯爵肯定會出手，換成人類——想都不要想。

“你以為你之前每個月領到的錢是什麽？”D伯爵對自家遲鈍的孩子都沒轍了，他戳了戳喬羽的腦門，就像是喬羽戳貓咪們的腦門一樣，“那是撫恤金呀，寶寶。”

喬羽被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到腦子一片混亂，“我、我真的以為他們只是在海外經商。”

大概是他的表情真的很不妙，白虎扒拉了一下讓喬羽坐在它身上，溫暖毛絨的感覺確實給了喬羽一點安慰。而剛剛差點和它打起來的嚶哥站在喬羽身邊，伸出一邊翅膀輕輕拍打喬羽的背。

它們不一定能理解“父母”對於喬羽的特殊含義，卻很樂意安撫懵懂的小崽子。

伯爵瞧著這畫面，某種想法一閃而過。

他也很無奈：“我還以為你早就察覺了。”

喬羽總在不該敏感的地方很敏銳，在該察覺的地方卻一無所知。

小醫生皺起來眉頭：“你之前怎麽不告訴我。”

“開始是你太小了。”東方美人的眼神游移了一下，“後來嘛……是我忘了。”

喬羽：“……”

這真的是伯爵會做的事。

“那為什麽它們都聚集到我身邊？”

D伯爵聳了聳肩，“你以為什麽神奇生物們都會聚集在寵物店？恕我提醒你一句，我們可是一脈血緣。”伯爵那雙異瞳的視線落到了喬羽身上，“你對它們來說，就像是燈塔在黑夜中的海洋一樣。”

——而且不是每個人都能從自我厭惡和孤獨之中走出來的，並且成為了一個足夠溫柔和包容的人。

伯爵把後半句話藏在了心裏，不想觸動小崽子的傷心事。

今天可真是一個信息大爆炸的夜晚。

喬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平安夜會這麽刺-激，簡直要被伯爵若無其事說出來的巨大信息量砸傻了，偏心的白虎大人用大虎爪推了推伯爵坐著的躺椅，嚶哥也譴責般對伯爵小小的叫了一聲。

被兩位大人數落的D伯爵無所謂聳聳肩，長長地打了個哈欠，牽過小崽子的手，“晚了晚了，睡覺吧。”

白虎大人跟在後面碰了碰喬羽，嚶哥也站在他的肩上催促。

被當成小孩子對待的喬羽鼓起了臉，“說起來嚶哥，小白蛇到底是什麽？”

嚶哥的目光看向了伯爵。

被迫承擔解說崗位的伯爵嘆了口氣，“那是馬上要失控的——神奇動物。”即將脫離異能力者獨立出來的異能力，這樣解釋也沒有錯。

喬羽看起來在信和不信之間，最終沒有追問下去，讓伯爵松了口氣。

“明天就是聖誕節了，準備了什麽活動？”

喬羽把燈關上，在黑暗中回答：“我把織田的朋友和之前認識的小孩叫過來了，應該是阿治貓和亂步貓的……額，主人？”

“另一個體。”D伯爵糾正他。

喬羽在黑暗中眨眨眼，伯爵的雙標又來了。

躺在床上的喬羽沒想到今天會這麽魔幻，很久以前一些小小的、忽略了過去的疑惑點也得到了解答。他以為他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，事實上卻是，躺下來沾著枕頭的三分鐘後，喬羽就投入了睡夢的懷抱。

反倒是擔心喬羽的伯爵發現他已經睡著了，嘀咕了一句“心態真好”，就讓白虎毛絨絨的大爪子給拍了一下。

伯爵憂傷地想：自從喬羽來了之後，他再也不是各位大人心目中的第一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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